達爾文的世紀 | 物理文選

2009-11-13 10: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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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爾文的世紀
  - 演化論使生物學有了道理可言。

撰文/高  台灣大學物理系教授

 

據說大物理學家拉塞福(Ernest Rutherford)講過這句話:「一切的科學,除了物理之外,皆不過是集郵罷了。」儘管我沒能查出拉塞福到底是在哪一年、在什麼樣的場合、什麼樣的心情之下,講出這麼令人印象深刻、廣為流傳的名言,我確信必定有其他領域的科學家不願服膺這句話字面上的意思,不過我猜物理學家大體上應會認同拉塞福的看法──科學之中只有物理學才有深刻的原理與架構可言,其他的學問皆不足為觀;然而我猜錯了。
  不久前我意外發現,統計力學大師波茲曼(Ludwig Boltzmann)早於1886年一場演講中就下了這樣子的宣判:「如果你問我未來人們會稱呼本(19)世紀為鐵的世紀、蒸汽的世紀、或是電的世紀?我內心的信念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地講,它將被稱為自然的機械觀的世紀,也就是達爾文的世紀。」波茲曼這段話令我驚訝,因為波茲曼說,就歷史的角度而言,達爾文的演化論比起無論是熱力學或是馬克士威的電磁理論,具有更大的意義!這是生物學家的觀點而不是傳統物理學家的觀點──物理學家一般認定19世紀是馬克士威的世紀。例如費曼就說過,如果以比較長遠的眼光看人類歷史,例如於一萬年後回頭看,19世紀中最重要的事件毫無疑問是馬克士威發現了電動力學定律。顯然波茲不認為演化論僅是類似集郵的分類性學問而已,他看出了演化論的核心有個極深刻的概念,那就是他所謂的「自然的機械觀」。
  究竟什麼是「自然的機械觀」?讓我借用當代大物理學家特霍夫特(Gerard 't Hooft)接受他人訪問時的回答來說明:「長久以來,我不能完全理解生命,我發現它太神秘;由於我不能了解生命,我就對它不太感興趣。我對於非常原始的生命還是有興趣,因為我想細菌、海綿、蝸牛等簡單生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發現人的生命現象太複雜了,我過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地理解,真正改變了我的觀點的是道金斯(Richard Dawkins)所寫的《自私的基因》等書,這些書解釋了如何完全以物理的講法來理解生命。所以,生命在地球上之所以出現、演化,並不是因為生物體的定律和物理中非生物體的定律有所不同,它們是相同的定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它們是相同的定律,但是我以前不知道這些定律是如何作用而導致目前所見的生命我從道金斯的書學到了DNA、遺傳、天擇的運作以及物理基本定律如何組合起來解釋生命基本定律。」
  特霍夫特是數學高手,研究的主題是極抽象的基本粒子理論,是公認的理論物理天才。我刻意引用他一段長話,是為了強調:一、演化論不是簡單的學問,連特霍夫特這麼聰明的人都得花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掌握其精髓;所以儘管拉塞福也是聰明人,他因為不了解演化論而看扁生物學,也不是奇怪的事。二、如果沒有演化論做為把各種生命現象聯繫起來的思想,生物學的確就會像是集郵的工作而已,所以著名生物學家杜布藍斯基(Theodosius Dobzhansky)才會說:「生物學的一切只有從演化的角度看才有道理可言。」三、道金斯的演化科普書對於闡明演化論的要旨,貢獻良多。
  量子大師薛丁格(Erwin Schrödinger)非常仰慕波茲,曾經想跟隨他讀理論物理,可惜波茲在薛丁格進入維也納大學就讀前不久自殺身亡,令薛丁格十分失望。不過薛丁格自承還是受波茲影響甚深,他和波玆曼一樣,也是信仰演化論的唯物論者。我們都知道薛丁格所著《生命是什麼?》一書啟發了華生與克里克去追尋DNA的結構,所以就科學傳承的角度而論,達爾文、波茲曼、薛丁格、克里克、華生等人之間可說是一脈相傳的。  End本文轉摘科學人雜誌